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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妻不好當》作者:霧矢翊

文案:

阿寶覺得自己作為將軍之女,自然是文墨有限,通習武藝,但被當成悍女,那可真是冤枉了。明明她也十分賢良淑德,女子應該會的女紅廚藝管家中饋諸事她也會啊。

莫名多了個悍女名聲,已經準備好這輩子不會有門好親事時,一道聖旨將她賜婚於晉王為妃。

據聞晉王奸邪成性、酷戾狠毒,年紀一大把,卻未成親,只因無人願意將女兒許予如此狠毒之人糟蹋。

陰險狠毒的晉王娶了鎮北將軍之女,京中諸人感概:這毒男配悍女,倒也相得!

阿寶:>__<。相得神馬啊,這個毒男夜夜欺壓,連悍女也Hold不住啊!

PS:這是一個三觀不正的忠犬毒男與三觀十分正的妹紙的故事!

PSS:小白甜文。

內容標簽:穿越時空 豪門世家

搜索關鍵字:主角:阿寶 ┃ 配角: ┃ 其它:

【編輯評價】

在京中有悍女之名的李明錦剛回京,就遇到了正在緝拿朝廷欽犯的晉王,隨後因為被晉王差別對待護送回京,惹來了眾多猜測,也讓她的親事一波三折,前途渺茫,最後終於被賜婚晉王後,發現自己貌似嫁了個很奇葩的男人,使得她的古代生活往一個歡脫的方向發展。此文以一種歡快的文風敘述了女主的古代生活,及男主的奇葩忠犬表現,皆讓人忍俊不禁,文中還有各色彪悍的女子的表現,及重生女的謀算,人物性格刻畫得鮮明有趣,引人入勝,兼之樸實有趣的文風,讓人不禁莞爾一笑。

第 1 章

? 正是陽春三月時節,桃花菲雨似人面。

威遠侯府中桃花開得正艷,那漫天桃紅仿似要驚艷了人眼,不知吸引了多少來客,讚嘆不絕,每到三月份,威遠侯府也會廣發帖子,請京中關系相好的世家過來賞花。

威遠侯夫人帶著一群仆婦走過回廊,擡首看著院中今春的桃花,卻無甚心思欣賞,想起剛才心腹陳安家的稟報來的消息,心裏說不出的煩躁,腳步不停地往榮安堂行去。

榮安堂是威遠侯府老太太居住的院落,自從老威遠侯去逝後,威遠侯府長子承爵,老夫人中年守寡,便遷居到府裏最幽凈的榮安堂,不問世事,過著清寡生活。威遠侯不忍寡母孤獨,便將府裏出生的女孩兒放到老夫人身邊承歡膝下,待得年紀大些,曉得世理,方送回各自母親身邊教養。

是以威遠侯府中所出的姑娘們皆和祖母極是親近,也十分敬重孝順祖母。

威遠侯夫人走進榮安堂偏廳時,老夫人正被幾個孫女膩纏著,穿著一水兒春衫的青蔥鮮嫩的小姑娘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昨天嘉華長公主府的宴會,聲音清脆悅耳,說到精彩處,姐姐妹妹們都忍不住笑起來,也逗著老夫人連連開懷,周圍的丫環仆婦們也跟著抿唇發笑。

一室歡堂。

看到這一堂歡笑,威遠侯夫人勉強壓下心中的憂慮,笑道:“你們這些孩子又在說什麽,逗得你們祖母這般開心。”

女孩子們見到她,紛紛起身請安,其中一個被老夫人拉著手的綠衣裳的姑娘是最活潑的,清脆地回答道:“娘,咱們正和祖母說昨天嘉華長公主府宴會的趣事呢。”

威遠侯夫人微笑著傾聽,等姑娘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插嘴說完了,方道:“好了,你們也該回去了,可別擾了你們祖母歇息。”

老夫人嗔怪道:“趕她們作甚?她們姐姐妹妹的說話和樂,我一看到她們啊,心裏就開心快活,特別是儀丫頭,真真是一張妙嘴兒,昨兒竟然和長公主府裏的那只鸚鵡學舌呢,聽她們說那只鸚鵡最後都被儀丫頭給繞暈了。”

儀丫頭正是挨著老夫人而坐的綠衣姑娘,名叫李明儀,是威遠侯府大房的嫡出姑娘,府中排行第七,長相端麗,性格活潑,極得老夫人的喜愛。

“這猴兒,就一張嘴能說了,連只鸚鵡也不放過,小心長公主生氣,讓你陪她鸚鵡。”威遠侯夫人笑道。

李明儀嘟起嘴,為自己辯解道:“長公主才沒有生氣呢,她老人家可開心了。”然後活潑地說起長公主當時的反應,幾個姐妹也在一旁搭話,比起李明儀的活潑無拘,其餘的姑娘雖然也笑得歡暢,卻有所收斂。

說了會兒話,威遠侯府的姑娘們便識趣地起身告辭,偏廳裏的丫頭仆婦也極有眼色地退下,只剩下老夫人身邊的心腹除媽媽在旁伺候。

除媽媽給老夫人換了一盞茶,退到一旁侯著。

威遠侯夫人坐到老太太炕前的腳踏上,有些焦急地說道:“娘,剛才陳安家的接到消息,錦丫頭的車隊在城外驛站和晉王沖撞了。”

老夫人原本還帶著笑意的眼睛瞬間犀利了,倒吸了口氣,驚駭道:“與晉王沖撞了?怎麽回事?怎地會和那個晉王……”

威遠侯夫人也是一臉愁眉苦臉,嘆道:“陳安家的說當時情況緊急,來回報的人也不怎麽清楚情況,聽說那兒正一團亂兒呢。兒媳擔心,若是晉王自己不慎鬧出來的還罷了,若是錦丫頭那邊的人出了狀況,不小心沖撞了晉王,可就……”說著,自己也是一陣驚懼。“錦丫頭幾年未回京了,她身邊的人對京裏的情況不熟,若是出了什麽事情,四弟可不是心疼?”

老夫人擰眉,臉孔繃得死緊,心中又驚又懼,驚懼過後是一陣生氣,恨恨地捶了下鋪著五彩富貴繡紋墊布的炕桌,恨道:“我早說過,那丫頭就像她娘一樣帶衰!”

威遠侯夫人低下頭,不參與評論。

半晌,老夫人氣過怒過了,恢覆先前慈和的神色,又問道:“錦丫頭幾時到京?”

“按預計的速度,傍晚時錦丫頭的車隊就應該進京了。不過現下出了這等事情,卻不確定了。”威遠侯夫人答道。

老夫人點頭,叫來了個丫鬟翠濃,吩咐道:“去看看幾位老爺回來了沒有,若是回來了,讓他們過來一趟。”

翠濃屈膝行禮領命而去,過了一會兒,威遠侯府中幾位老爺都匆匆而來,大老爺威遠侯和二老爺身上還穿著官服,可見是剛從衙部回來還未及換常服,三老爺和五老爺卻是一身正服,可見是剛從外頭回來。

老威遠侯一共育有五子四女,其中三子一女為老夫人所出,餘下皆是庶出。長子李繼憲繼承了威遠侯爵位,次子李繼常喜好風雅,在京中掛了個閑職,四子李繼堯,現下駐守邊境,一去十幾年未歸,三子李繼行和五子李繼權由於是庶出,幫忙打理家族生意,並未出仕。

今日威遠侯府中的幾位老爺是一同進門的,時間卡得真是太巧了,兄弟四個一同從外邊回來,在門口遇到時,還不禁為這種巧合相視一笑,然方踏進家門,便見老太太身邊的丫鬟匆匆忙忙過來,請他們到榮安堂。以為有什麽重大事情,幾人連衣服也未換,便匆匆忙忙來了。

確實是重大事情,他們四弟(四哥)唯一的女兒李明錦回京的車隊與當今晉王沖撞了。

四個大男人同時倒抽了口氣,臉色都變了。

“怎、怎麽會和晉王沖撞了?晉王沒有弄死錦丫頭吧?”二老爺吃驚地說,心裏開始為侄女的生命擔憂了。

三老爺和五老爺都沒有說話,但眼裏有擔憂和驚嚇,他們並不擔憂李明錦的生死,擔憂的是威遠侯府會倒黴,說不定晉王會遷怒於威遠侯府,到時還不知道晉王要對威遠侯耍什麽陰毒的手段呢。別看威遠侯現在風光,內裏卻已不如幾代前的錦繡風光,一代代地沒落,他們現在都是夾著尾巴過日子,就生怕當今隨便揪個錯處將爵位給奪了,因為也並不是沒有這種例子發生,他們需要謹以為誡。

“胡說什麽呢!”威遠侯斥了一聲,好歹做了十幾年的大家長,很快便恢覆了鎮定,整理了思緒,問道:“現下情況怎樣了?明錦無事罷?”

這事是先報予威遠侯夫人聽的,威遠侯夫人苦著臉道:“回來報的人也說不清楚,我已讓管家派人再去打聽了,沒事還好,若是有什麽事……”

威遠侯夫人未競的意思大家都懂,當下便不言。

老夫人手中撚著佛珠,慢慢地說道:“先看看罷,不管事情起因是誰而起,明天咱們府裏給晉王下帖子,由你親自去陪禮道歉,即便不道歉,也表個心意。”

這話是對威遠侯說的,威遠侯點頭,心裏已經在琢磨著道歉的禮物,怎麽樣的禮物才能讓晉王不計較這事情。當然,最重要的是,讓晉王千萬別惦記著威遠侯府,因為以以往的經驗來看,被晉王那種人惦記上的人,沒一個有好結果。

老夫人嘆了口氣,繼續道:“年前老四在信上說,錦丫頭年紀大了,該議親了,免得在邊境呆久了誤了花信。這次他狠了心讓錦丫頭回來為的是這事,讓你們作兄嫂的多費心,給她尋門好親事,也不枉他在邊境一翻辛苦。咱們李家的姑娘自然是矜貴的,可是現下發生了這種事情,若是傳出去,恐怕沒人敢和晉王扛上,錦丫頭的婚事也堪憂。”

聽罷,眾人都皺起眉頭。

威遠侯夫人跟著接口,含蓄地道:“恐怕咱們原先給錦丫頭挑選的幾個人選也不適合了。”說著,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老太太平靜的面容,恐怕這些爺們兒還不清楚老太太心裏並不怎麽喜歡這孫女的,即便她是老夫人最疼愛小兒子嫡出的。

威遠侯和二老爺與四老爺是嫡親兄弟,到底憐惜這最小的弟弟常年在外駐守邊境,不忍他唯一的孩子受累,紛紛說道:“不管如何,錦丫頭還是好的,這孩子孝順,四弟又不在,咱們多費心一二吧。”然後威遠侯又對其夫人道:“此事夫人多加關照,待明錦回來,帶她多走動。”

威遠侯夫人自是應允。

“哎,晉王風評再不好,應該也不會去為難一個小姑娘吧?”二老爺有些樂觀地說道。

二老爺這話剛落,所有人皆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道怎麽會有這麽傻這麽天真的人呢?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晉王是什麽人,當今聖上氣急了時,還曾指著他破口大罵“奸邪成性、酷戾狠毒”,作父親的都這般說了,讓他們這些甚至見識過他手段的外人如何能安心?

就在眾人心緒不寧時,管家又接到了新的消息,飛奔進來報告了。

只見平時沈穩的管家這次十分的不沈穩,連頭上的發髻都歪了,進來便哆嗦著嗓子道:“有、有消息了,聽回來的人稟報說,晉王親自押著五娘子的車隊來問罪了。”

這不啻於晴天霹靂!?

第 2 章

? 威遠侯府炸開了鍋,幾位老爺被這消息炸得兩耳發鳴,目光呆滯。

最後還是歷經世事的老夫人反應最快,沈聲道:“到底事情是如何,可打探清楚了?”事情總要弄個清楚,才好在其中占個理,相信就算是晉王,若不占個理字,屆時也不可能做得太過份。

管家緩過一口氣,回道:“老夫人,晉王的府衛將五姑娘的車隊都圍住了,屬下派去的人不好明問。當時遠遠地便見到晉王帶頭,晉王府府衛圍著五姑娘的車隊,他們也看不清是個什麽情況,到底不好說。”而且回來的人報說晉王衣袍上還沾著血漬,看著就一臉血腥殺氣,膽小的人根本不敢靠近,哪敢去問。

既然不好說,你們這般大驚小怪做什麽?!

被嚇著的威遠侯府的幾位老爺忍不住瞪了眼管家。

老夫人撚著佛珠,沈吟道:“雖不知是何情況,但看來事情還不算壞,你們略作準備,到時也好有個應對。”

老夫人又吩咐了些該準備的舉措,眾人一一應了。

傍晚時分,夕陽斜照。晉王的車隊已經回到京城,且在眾目睽睽中,直接往威遠侯府而去,讓沿途圍觀的好些好事者不禁浮想聯翩,也讓與威遠府有姻親關系的人暗暗為威遠侯府擔憂,生怕威遠侯府惹了這個煞星。

威遠侯帶著三個兄弟親自去大門迎接。

夕陽的餘輝燦爛若金,斜照在石板路上,將周遭的影子拉得瘋長。遠遠地便看到晉王府中的府衛騎在高頭大馬上,皆是身材彪悍的年輕男子,穿著清一色的胸口繡有紅色篆形“晉”字的黑底紅邊衣袍,神情肅穆,分例左右兩邊,中間是威遠侯府五姑娘的車隊,看起來還真像晉王以往押送犯人的隊行。

最前面的馬車車廂較大,車壁暗紅色,隱隱帶有琥珀流光,看起來名貴清奇,正是鎮北將軍愛女所乘坐馬車。馬車的窗簾掩得嚴嚴實實,車中安靜無聲,也不知道車裏的人是何等心情能被晉王府府衛如此招搖過市地地押送入京,一路走來,所見之人莫不啞然無聲,心裏暗暗為此女可憐。

一路安靜無聲。

車隊最前面領頭的騎士是一名穿著玄衣銀邊長袍的男子,腰懸長劍,身形修長,長眉鳳目,端坐在高大的駿馬上,背脊筆直,眉目肅然自斂。端看風姿儀態,是個不可多得的俊美秀頎人物,只是再細看之時,那人眼中沈沈斂斂,似有無盡冷酷殘忍,讓人不敢與之直視。

車隊在威遠侯府前停下。

威遠侯府的幾位大老爺心中有些嘀咕,不知晉王這是鬧哪般,若是真是錦丫頭沖撞了他,他直接將人叉去大理寺或刑部便是,何以用這種押犯人的姿態押回來?

威遠侯帶著兄弟上前拜見,勉強笑道:“不曾想晉王今日前來,有失遠迎,臣侄女給晉王添了麻煩,請念在她年紀尚幼,又素來在邊境長大,不知禮數,莫與她一般見識。”

不管有錯沒錯,先作個姿態。

面上帶笑,心知這暗處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不禁有些為車裏的侄女擔心,雖還未清楚情況如何,可是現在看晉王的態度,生怕侄女莫名惹上晉王,不僅對她名聲有損,以後也難說門好親事,讓他深覺愧對兄弟,早知應該早早地派人去將人接回來,也不致於與晉王撞見,生出這等事情來。

“無礙,倒是本王連累了她。”晉王淡淡地說道,聲線低沈。

威遠侯等人表示不解。

當下晉王府身邊的府衛隊長席遠笑上前說明情況,他長著一張娃娃臉,笑起來時兩頰便凹下兩個酒窩兒,十分討喜。席遠翻身下馬,姿勢矯健如龍,煞是好看。

席遠朝威遠侯拱手施禮,說道:“當時王爺正在緝拿逃犯,不料那逃犯有黨羽相助狡猾逃了,闖進了驛站,恰巧貴府小姐經過,幫了個忙,捉到了那犯人。若不是有貴府小姐高義出手相助,我等還未能如此容易捉住犯人,貴府小姐不愧是將門虎女,有乃祖之風……”

聽著席遠喋喋不休地稱讚他們家裏的姑娘,威遠侯等人心裏哭笑不得又有些憋屈,心說錦丫頭的彪悍事跡就不用再敘說了,他們都知道這丫頭被她父親養成了個男孩兒,他們也是苦惱非常,恨不得將她的事跡藏著掖著。原本想她離京幾載,京裏應該早就忘記了她曾經幹過的兇殘事跡,可以說門好親事了,可經你這大嘴巴一說,不是讓京裏的人都想起了她曾經幹過的兇殘事麽,還怎麽給她說親事啊?你們都是故意的吧?

不管故不故意,席遠輕描淡寫地說明了威遠侯府的五姑娘不僅沒有惹著晉王,甚至幫了晉王一個忙,眾人心中擦汗,真是虛驚一場。當然,對於席遠口中所說的上書稟明聖人嘉獎威遠侯府教女有功這種事情他們不敢居功,只要晉王不心血來潮地找他們麻煩就行了。

心裏雖然是這麽想,面上卻一本正經道:“席護衛謬讚了,她小女孩家的,當不得如此。且王爺執行公務,緝拿逃犯,她既遇見幫了忙,也是理所當然之事,何須王爺親自護送她回來……”

“自然當得!”晉王開口打斷了他的話,“貴府千金幫了本王大忙,且還有在逃犯同黨未肅清,若是連累了無辜是本王的不是。”

威遠侯心中暗暗皺眉,雖然晉王說得合情合理,可是仍是覺得不對勁兒,晉王素來事務繁忙,哪有這份好心護送個勳貴之女進京,且還如此招搖過市,擺明著要鬧得眾所周知,分明是打著什麽壞主意,讓人心中忐忑不安。只是晉王行事狠辣,手段酷烈,沒見他做過什麽好事,壞事倒是幹了不少,乍然聽這話,沒有一個人會覺得他是好心,恐其中有什麽陰謀詭計。

威遠侯擡頭望向晉王,很快被馬上騎士那雙淩厲酷戾雙眸逼得低下頭去。

晉王擡手往後一擺,那些護衛在車隊兩旁的府衛紛紛讓開,車夫識趣地將馬車趕至一邊。

晉王親自帶府衛護送回京,除去晉王不好的風評,確實是件極有面子的事情,威遠侯心中略有得意,忙對馬車裏的人道:“五丫頭,還不下來謝過王爺。”雖晉王多此一舉,但他作了表態,他們只能感謝。

“是,大伯父。”

車裏的人應答一聲,聲音是少女特有的清亮柔和。車夫跳下車,恭敬地將車門打開,先是兩名穿著素雅容貌清麗的丫鬟率先下了馬車,然後躬身立著,伸手將馬車裏的少女迎了下來。

最後下來的是一名眉目精致的少女,穿著一套柳青色斜襟深衣,袖口與領口繡有連珠團花錦紋,腰懸羊脂玉佩,飄逸嫻靜。少女由丫鬟扶著走到威遠侯身邊,襝祍為禮,遙遙地朝晉王行禮,以示感謝。

晉王的目光在她半垂的臉龐滑過,少女的姿態恭敬,半垂臉以示尊重,夕陽在她瓷白的臉蛋上投射出好看的剪影,半垂的眼睫遮住了那雙清亮出奇的眸子。晉王的目光一掠而過,快得讓人無法察覺,沒有半句多餘的話,說了聲“告辭”,便帶著那群讓人有心理陰影的府衛離開了。

等晉王的府衛離開,在場所有人皆舒了口氣,同時此事也很快在京城中傳開來,眾人紛紛猜測起晉王個中目的,使得無辜被牽連的鎮北將軍愛女又出名了一回。

二老爺回頭看向身旁立著的侄女,關切地問道:“阿寶,可曾受傷?”

阿寶是李明錦的小名,李繼堯為愛女所取,掌中寶珠之意,視女兒為他的珍寶,李繼堯時常掛在嘴裏叫慣了,時間一長,家中諸位長輩也跟著一起叫。

阿寶終於擡起頭來,明媚俏麗的臉蛋上露出笑容,一個不小心,一顆小虎牙露了出來,笑得極為活潑可愛,“二伯放心,阿寶一切皆好。”

二老爺與四老爺同母所出,從小到大關系極好,又憐阿寶自幼喪母,身邊沒個女性長輩關心,父親又常年駐守邊境,一來二去的,極為關心這侄女,視如已出,見她笑得不失幼時可愛,心情也跟著好轉,笑道:“阿寶長大了。”

“可二伯還是這般年輕。”

“你這丫頭就是嘴甜。”

威遠侯假意咳了聲,說道:“先進去罷。錦丫頭既然回來了,先去拜見你們祖母,省得她老人家叨念。”

阿寶聽罷,乖巧地應了聲是,神色平靜地隨著幾位叔伯一起進了威遠侯府。?

第 3 章

? 到了榮安堂,接到消息的幾位夫人都到了,正陪在老夫人身邊說話,侯府的少爺姑娘們雖然知道阿寶今日回來,但因先前發生了那些事情,長輩並不欲讓他們徒增憂慮,便沒有通知他們,只給他們傳話明日早上請安時再見回府的姐妹。

先前早有伶俐的丫鬟探聽到門前的事情,早已回來稟明了老夫人,知道是虛驚一場,所有人都放下心來,這會兒倒是有心情說笑了。

阿寶跟在幾位伯叔身後進來,依次拜見各位長輩,最後坐在炕前的腳踏上,依在老夫人身邊。老夫人拉著孫女的手,憐惜地拍著她的背,連連說:“終於回來了,你爹可真是好狠的心腸,自己不肯回來,卻要累得女兒也跟著他在邊境吃苦……”

阿寶笑道:“阿爹是極想祖母的,可是邊境連年戰爭不斷,阿爹身負皇命,實在是走不開。年前北夷人南侵,那一場戰鬥阿爹還受了傷,養了好半個月才能起身,都瘦了一大圈兒,我……”說著,眼睛一紅,哽咽出聲。

老夫人大吃一驚,失聲道:“不是說只是輕傷麽?”

阿寶低下頭試淚,哽咽道:“那是阿爹不欲讓祖母和幾位伯父叔父擔心,才會說是輕傷,當時大夫都說若是阿爹醒不來,就、就……”說到傷心處,阿寶將臉埋在老夫人膝上,痛哭出聲。

老夫人雙目含淚,嘴裏連連罵著老四騙她,怎麽可以欺騙老母之類的。

眼看祖孫二人就要抱頭痛哭出聲,周圍的人少不得寬慰,好半晌才止住了。

老夫人是真的關心遠在邊境的兒子,那是從她肚皮爬出來的孽障,雖然時常忤逆不孝讓老母為他擔心,但到底是骨肉親情,如何不關心?聽孫女說他受傷,心口一揪一揪地疼著,連帶的也對阿寶去了幾分不喜,憐惜起她小小年紀就離開這錦繡繁華之地到邊境去吃苦。

威遠侯自知若不是四弟在邊境戍守,攢下軍功,威遠侯府也未有如今的輝煌,聖人也未必會如此待見他們家,心裏是十分讚成四弟當年從軍的決定,待他攢下軍功後,也順理成章地留在戍守邊境,十幾年未歸家。也因是如此,威遠侯對阿寶也十分看重,見祖孫二人說得差不多了,忙給妻子使眼色。

威遠侯夫人笑道:“娘,四弟這下好了,俗話說大禍之後必有大福,四弟是個有福氣之人,必定是沒事的。錦丫頭舟車勞頓,先前又受了驚嚇,先讓她去歇歇,有什麽話明天問也是可以的。”

二夫人也插嘴道:“是啊,若是錦丫頭累得出病,最後心疼的還不是娘您自個?”

老夫人拍撫著阿寶的手,笑道:“這丫頭在我身邊的日子最少,可我卻最疼她的。老二家的,你素來與錦丫頭好,便帶她去罷。老大家的,寶銜院可收拾妥當了?”聽到威遠侯夫人笑應著一切皆妥當了,又道:“老大家的辦事我放心,就怕錦丫頭久不在,有不長眼的奴才欺她小姑娘兒生嫩,老二家的去看看她院裏還缺什麽,你幫忙掌掌眼。”

二夫人道:“娘放心,自從聽說錦丫頭回來,大嫂早已備人將錦丫頭的院子仔仔細細地收拾過了,一應都是幹凈的,絕對不會虧待我們錦丫頭。”

阿寶忙道:“讓祖母、大伯母二伯母費心了,也讓大家費心了。”

閑話幾句後,阿寶終於被放行了,跟著二伯母離開。

待阿寶離開後,老夫人歪坐在炕上,面上顯露了疲憊來,幾位老爺見狀,忙道:“娘可是累了?您可要保重好身體,莫要太勞累。”

老夫人接過丫鬟奉來的參茶抿了口,方問道:“錦丫頭和晉王是怎麽撞上的?先前丫頭回來說得也不清楚。”

威遠侯道:“這事我也還未來得及問清楚呢,晉王那裏的常侍衛也說得不清不楚的,只說是緝拿逃犯的時候,錦丫頭的車隊恰巧路過驛站歇息,幫了他們一個忙。晉王怕那犯人還有同黨,便親自護送錦丫頭進城了。”

老夫人手一緊,又問道:“錦丫頭幫他們的忙?幫了什麽忙能讓堂堂晉王親自護送個小丫頭進城?咱們錦丫頭好大的面子。”最後一句倒是嘲諷不已。

威遠侯猜測道:“怕不是錦丫頭的面子大,而是看在四弟的面子上罷。晉王雖然風評不好,但也是中宮養大的皇子,也是有自己考量的。”

靜默了會兒,老夫人方道:“這事兒還是問清楚一下經過罷,也省得錦丫頭年輕不知事,疏忽了什麽。”

威遠侯自然應是。

*****

另一邊,阿寶跟著二伯母一路敘話,終於到了目的地——寶銜院,院中花木蔥郁,墻角的桃花開得正妍麗。再進去,是收拾得幹凈的屋子,一切陳設嶄新,屋子裏的香爐中點著淡淡的薰香,丫鬟捧著幹凈溫熱的洗漱水恭候。

二夫人拉著阿寶的手,慈愛地說:“回來了就好,這些日子辛苦了。知道你回來,明鳳那丫頭一直嚷著要和你玩兒,可終於將你盼回來了。邊境環境辛苦罷?瞧你都比家裏的姐妹們還要清緘瘦弱,可真讓人心疼。”

阿寶抿唇笑道:“我也挺想六妹妹的,幾年不見了,六妹妹定然長成大姑娘了,我都迫不及待地想好好見見她了。”

二夫人不禁一樂,點點她的鼻子道:“你和她同年齡呢,你就大她幾個月罷,你們姐妹倆倒是玩得好。”說著,凝視打量阿寶,只覺得微昏的光線下,少女精致的臉龐笑容明艷,尖尖小虎牙俏麗,面若春曉之花,身若柳絮,端的妍麗明媚,顏色比起其母更勝一層。

“六妹妹不僅生得好,性情也好,自小就和我投緣,我也喜歡六妹妹的,自然和她玩得好。”阿寶答道。

“你就捧她吧,她是怎麽樣的我不清楚?”

說了幾句話兒,二夫人道:“你也累了,好生歇息,明個兒估計還有得忙呢。”說著,又敲打了院裏伺候的丫頭婆子,讓她們盡心伺候主子,方且離去。

二夫人離去後,阿寶在丫鬟的伺候下沐浴更衣,泡了一回澡後,全身有些松泛,這時丫鬟也捧來了晚膳。阿寶坐在檀木制的八仙桌前,看了眼桌上的膳食,皆以清淡為主,有一蠱老鴨春筍羹,清蒸鱸魚,百合雞絲粥,還有兩小碟爽口小菜,正好合適舟車勞頓的旅行人開胃。

“姑娘,二夫人依然記得姑娘的喜好呢。”雁聲端來清水給阿寶凈手,笑盈盈地道。

雁回盛了碗湯放到阿寶面前,淡笑道:“二夫人素來最是細心體貼的。”

雁聲不明所以,皺著鼻子道:“二夫人當然貼心啦,幾位夫人中,就屬二夫人對咱們姑娘最好了。”

“憨貨!”雁回不欲與她爭辯,伺候阿寶用膳。

阿寶聽著兩丫鬟的話,臉上也帶了笑,說道:“二伯母自然是好的。”便不再多言。

吃飽喝足,又洗漱幹凈,聞著空氣中淡淡的薰香,看著窗外已經黑下來的天幕,腳踏實地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一個月的車程實在是太要人命了。阿寶愜意地縮在躺椅中,有些昏昏欲睡。

雁回看她這模樣,有些心疼又有些憂慮。

這時,阿寶的乳媽媽華媽媽拿了瓶子精油進來,心疼道:“姑娘今日不慎撞到肩膀,雖然沒有擦傷,但也不能大意,用些精油揉揉散散血色,省得明日受罪。”

聽罷,雁回趕緊道:“還是媽媽細心,咱們差點忘記這回兒事了。”

說罷,雁回坐在到阿寶身旁,雁聲也去將簾子放下,這才慢慢退去阿寶上身的衣服,露出左邊一片肩膀,只見白膩的肌膚上從後肩至前面整個肩胛都呈現一種淡青色,已經積了瘀血了。看得三個忠仆又是一陣兒的心疼。

雁回的手藝極好,慢慢地推拿著,想起今天那一幕仍是有心餘悸,問道:“姑娘,肩膀疼麽?”

“有些疼。”阿寶含糊地說,被這不大不小的力度揉得十分舒服,整個人懶洋洋的,像只貓兒一樣窩在榻上打盹。

“姑娘今日魯莽了,若是您有個好歹,老爺該心疼了。”華媽媽眼眶紅紅地說。

“華媽媽,今日若不是姑娘,咱們的馬車就要被那兇徒奪去,咱們所有人都該要遭殃了,說不定還要落個助紂為虐的罪名。”雁回沈聲說,心裏雖然覺得阿寶今日出手實在不妥,但她看得更深,知道是晉王在緝拿逃犯後,雁回方放下心來,雖然是魯莽了些,但只要有晉王證實阿寶當時是迫於無奈出手,誰敢說威遠侯府的姑娘的不是?

雁聲的神經比較大條,過後的事情一般不會往心裏惦記,這會兒還有心情稱讚主人的英武來,“姑娘當時那一踢真漂亮,姑娘不愧是得老爺親傳,有姑娘在,兇徒也討不了好。”

雁回嘴角抽搐,手癢癢的很想一巴掌呼上這憨丫頭的腦袋,心裏憋了股子的火氣,想罵罵吧,她笑嘻嘻的聽了,過後仍是沒心沒肺的快樂。

雁回還是不太放心,再一次問道:“姑娘,真的不需要叫大夫開些藥麽?”

阿寶快要睡著了,她有個好習慣,不擇床,到了安全的地方,很能安然入睡,這也是邊境的烽火中煆煉出來的。她住的地方離軍營近,天還未亮就能聽到士兵操練的聲音,打仗時有時候一打就是一個月,其間各種聲音更是駭人,等確定平安後,仍是能安然入睡。相比邊境那般惡劣的環境,京城簡直就是錦繡溫柔鄉,這麽好的環境,也讓她生出股子懶勁兒來了。

聽到雁回的話,阿寶扔是拒絕,“不了,以前比這傷更嚴重的都受過,一點小傷罷了。”

雁回難過地背過臉,眨去眼中的濕意,為自家姑娘心疼。姑娘自幼失恃,父親遠在邊境,養到老夫人身邊,老夫人卻不太喜歡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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